仿制药为何被挤出市场

“卖给我胸腺法新吧，医院不卖了。”按照药盒上的联系方式，患者刘芸拨通了厂商的电话，电话那头，海南双成药业商务经理王恒婉拒了她。

刘芸之所以在医院买不到海南双成药业生产的胸腺法新，并非是药品质量问题被医院停销，而是在新一轮药品集中采购背景下，河南省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在执行全国药品价格联动时，在天津采集到胸腺法新的历史最低价，要求海南双成药业遵从最低价时遭拒，从而将该药从河南药品集中招标平台用量大目录去除，导致医院停止销售该药。

为挤压药品价格的虚高成分，各省份药品价格互相参考，取全国最低价已经成为药价形成过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限价达成共识的核心问题，在于省份间药品价格数据取值的时限性、有效性、准确性是否公正。

“买不到药”

刘芸，45岁，患有慢性乙型肝炎，每半年就要到河南省人民医院注射胸腺法新进行治疗。

5月初，刘芸像往常一样接受治疗，在取药时她发现，使用多年的胸腺法新变了样，再去找主治大夫询问得知，医院已经停止销售海南双成药业的产品，所以给她使用了另一家厂商的药品。

考虑到药品疗效和使用周期，王素云与家人商量，暂缓使用替代厂家的药品，转而托朋友向河南省肿瘤医院、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郑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等大医院求购，均被告知“已无销售”。

慌乱中，刘芸想到了药盒上的电话。几经辗转，刘芸与海南双成药业商务经理王恒取得了联系，但药品厂商不能直接向患者出售药品，因此王恒婉拒了她的要求。

像刘芸一样求购胸腺法新的电话，王恒没少接，他也意识到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样的电话会越来越多。

王恒的担心并非毫无依据。理由是自今年4月底，胸腺法新从河南药品集中招标平台用量大目录去除，郑州的大医院随即停售该药，并联系他要求退货。

“被医院停销，并不是药品质量出现问题。”谈及胸腺法新被去除的原因，王恒如是说。

据王恒介绍，在新一轮药品集中采购背景下，河南省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在执行全国药品价格联动时，在天津采集到胸腺法新的价格为80.8元，是海南双成药业在全国市场上的最低价，要求海南双成药业以80.8元在河南市场上销售，但遭到了拒绝，于是将该药从河南药品集中招标平台用量大目录去除，导致医院停止销售。

△在刘芸常去的医院，药房里已经没有了她依赖的药物。图／王丽

价格联动 取值不准

为挤压药品虚高成分，各省份药品价格互相参考，取全国最低价已经成为药价形成过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限价达成共识的核心，在于省份间药品价格数据取值的时限性、有效性、准确性是否公正。

在王恒看来，天津的价格是多年前的定价，那是海南双成药业通过GMP认证时期的定价，因此是GMP层面上的价格。现在经过8年努力，海南双成药业通过对产品的研发和创新持续投入、生产线重塑、人员培训，已经在2016年通过欧盟和美国认证，产品达到了原研药厂家的质量水平，并已在欧美市场上销售。

“同品规进口原研产品的限价高达484元，我们的产品质量与原研药一样，价格不仅没升高，还要在122元的现在基础上降42元，到80.08元，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底线。”于是王恒以采集价格数据不公正、不准确为由，向河南省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提起申诉。

《民生周刊》记者了解到，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完善公立医院药品集中采购工作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5〕7号），要求各省份开启新一轮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并于2016年完成。

在这样的背景下，河南并没有实施药品集中招标采购，而是在2017年底出台了《关于做好用量大目录药品价格联动工作的通知》，要求企业在4月23日之前完成联动价格确认。这意味着没有招标平台，用量大的目录药品就没有相应的技术比较层级，价格只能对比全国最低价。

共同参与

最终，王恒的申诉没有成功，原因是“理由不充分”。

在河南市场上，海南双成药业胸腺法新销售量一直在同类药品中列前三位，而另外两家厂商接受了各自的联动价格，分别是110元和109.97元。

王恒表示，上述两家厂商接受联动价格可以理解。“目前，河南市场上针剂剂型通过欧盟和美国认证的厂家只有海南双成，但是价格却是最低。”

事实上，除了申诉，王恒和海南双成药业还有另一条出路，即通过药品一致性评价。因为只有通过药品一致性评价，才有机会跟原研药站在一起比价，不受低价限制。然而，王恒表示，海南双成的一致性评价的新评已经被受理，具体何时通过是个未知数。

“我管理河南市场多年，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我最‘黑暗’的时刻。”王恒表示，胸腺法新从用量大目录中去除后，停售、退货潮将会席卷整个河南市场，波及17个地市、160余家医疗机构，涉及产品20余万支。

“我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在王恒看来，更严重的问题在于，一旦胸腺法新在河南市场停售，全国联动全面铺开后，其他省份也按照河南的策略走，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

“好药就应该有市场，国家出台那么多政策鼓励做好药，我还要继续申诉。”王恒说。

王恒认为，只有建立在公示、公开、公正、准确的数据源基础上的药品价格联动数据，才是有效的、合理的、令人信服的。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民生周刊》记者 王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