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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热爱故乡的牧民之子

来源:善达网2016-01-29 10:18:56 海山 之子 牧民

为牧民工作的学者

海山,内蒙古师范大学地理系教授,被称为“中国牧区地理第一人”。曾经应邀在日本早稻田大学,东北大学,蒙古国国立大学、科学院参与合作研究活动,发表学术成果和演讲。2014年5月29日,应邀在蒙古国议会发表演讲。在国内,他曾经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等单位参与合作研究,发表研究成果和演讲,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称为“中国游牧派代表人物”。

和很多科学家一样,海山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努力钻研,和很多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海山是牧民的儿子,他特别重视他的研究对牧民有什么帮助,也特别能理解牧民的需求和感受,甚至我觉得,他骨子里仍然是个牧民。

2007年,海山老师参加了北京天下溪组织的草原游学,和社会科学专业、自然科学专业的大学老师、科研人员,以及一些关心草原保护的民间人士一起到草原考察,这些老师后来大多为保护游牧文化、证明游牧文化的现代价值努力工作,甚至被人称为“游牧派”。被人归了派系是个喜忧参半的事,有时候,海山发表一些观点,别人就会说:“又是那些游牧派说的!”但是海山还是对这个称呼有点沾沾自喜的感觉,而且很高兴有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前行。

海山特别强调牧民要合作,他认为合作既是游牧文化的传统精神,又是牧民的现实利益。他在草原上给牧民讲合作一讲能讲四、五个小时。现在随着商业资本在牧民生活中影响越来越大,牧民的很多观念在流失,越来越重视个人利益,眼前得失,这让传统的合作精神受到巨大的挑战。

2014年,我在台湾发现台湾的主妇联盟消费者合作社对采用传统农业生产方法的农户特别有好处,立刻就打电话给了海山。到了年底,我们成功组织14位牧民去台湾考察传统农业、对环境友好的有机农业在今天社会里的出路。

这次行程,他坚持全程翻译,非常辛苦,每天口干舌燥。一开始我担心他太累,想从牧民中找个替补。但是,牧民浩毕斯哈拉图拉住我说:“你别担心!那些人说的,那就是海山老师想告诉大家的。他听了那些人说的话心里痒得不行,你不让他翻译就是不让他挠痒痒!”

他的翻译经常让演讲的人惊讶,演讲人只说一小段话,可是海山老师却翻译了很长时间,原来他在“讲解”。海山老师把在台湾看到的现象和内蒙古的实际问题作对比,所以可以听到他不断地用蒙古语说:“这个情况在我们家乡就是……”经过多日的训练牧民们也建立了这种思维方式。浩毕斯哈拉图说:“农和牧不同,潮湿和干旱不同,土地小和土地面积大不同,但是我们面临的问题是相同的。”

这个相同点就是有机农产品,生产成本相对较高、产量比工业化的产品小、因为规模小而销售成本高、卖相不好,甚至味道上消费者已经开始习惯工业添加剂的味道,但是,有机农产品最大的好处就是对消费者健康、对生产地的环境友好。现在牧民遇到的问题是,他们天然草场养出来的羊不断被羊贩子压价,但是大多数消费者却只能吃到号称的内蒙古的羊肉。这使一些牧民开始动摇,想改用饲料养羊。这是海山希望帮牧民解决的问题,通过合作提高实力,提高在市场运作能力和发言权,通过新的经营思路,为有机的畜牧产品打开销售局面。

有个故事说,一个杯子里装了半杯水,一个人看了说:“哎呀!太好了,这有半杯水。”另一个人说:“哎呀!怎么只有半杯?”这是正能量和负能量的人看到的不同世界。

我们在花莲访问当地的原住民部落时,我就亲身领会到海山老师的正能量。台湾的原住民分为几个不同的民族,其中海岛东侧的阿美族是个比较大的部落。这个民族非常善战,直到清朝末年,他们才被朝廷统治。从那时起,到现在阿美族的文化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们在花莲访问了阿美族的港口部落。一位中年的艺术家和一位年轻的女士为我们介绍了她们复育部落文化的努力。这里原来出产一种“海稻米”,在半咸的水环境中生长,产量非常低,但是口味极好。如今它的耕作技艺已经失传。这位艺术家放弃城里的工作来家乡复育海稻米。她独自工作多年终于有一位年轻男士加入进来,也是位艺术家。

而前面那位年轻的女士则开了一个制作阿美族工艺品的小工作坊,里面都是用漂流木做的工艺品。台湾岛每年遭遇很多次台风,山上的大树被风折断,又被洪水裹挟顺着河漂进大海,原住民一直利用这些漂流木做很多事。现在他们只剩下做些工艺品。在参观这个工作坊时,我想,他们这点工艺品和蒙古族民间仍然在做的马具、皮具、木雕、刺绣、服装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我有点疑惑了,海山老师还是非常卖力地在给大家翻译,这还有什么可讲的?

等空闲的时候,我问海山老师:“我看他们这个民族的文化快进博物馆了,剩下几个坚守的人都是搞艺术的,他们自己这么做也只能算行为艺术了,来这里参观,牧民们会不会有点失望?”海山老师说:“不是啊!这才震撼呢!他们没什么了!真没什么了!可人家还在坚持啊!都这样了还在坚持,我们条件比他们好多了,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能感觉到故乡的人

2015年夏天,我和海山老师、刘书润老师在呼伦贝尔草原考察,呼伦贝尔的著名歌唱家布仁巴雅尔请大家吃饭。按照蒙古人的习惯,宴会的后半部分就成为歌会,席间年轻人先站起来唱歌,然后,老师们也唱。海山老师唱了一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布仁巴雅尔拍着他的肩膀跟他握手:“你干什么工作的?哦,你是学者对吧?哎呀!白瞎了!这嗓子要是唱歌,就没我了!”接着布仁巴雅尔风趣地比喻说:“有个亚运会冠军的摔跤手回到家乡,一个老大爷一看,这小伙子!这身板壮的,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小伙子说是摔跤手,老大爷就拍着他说,哎呀!白瞎了!这身板要是抗麻袋得抗多少啊?”布仁巴雅尔用这个故事表达一位歌者对学者的尊重。

海山老师生长在锡林郭勒草原,父亲是传奇的蒙古骑兵二师的干部,母亲是牧民。在牧区长大的他最终成长为一位为保护草原生态、文化、为牧民发展奔走呼号的学者。但是他仍然和牧民一样喜欢唱歌和骏马。

“蒙古人的歌曲里有丰富的生态理念,通过蒙古人的歌曲就能知道蒙古族是生态的民族。”这句话我最初是听刘书润老师说的,那是十多年前了。刚听说的时候,我觉得有点牵强,从小就听说这个少数民族能歌善舞,那个少数民族能歌善舞,仅凭唱歌怎么就能断定一个民族是生态民族呢?后来听蒙古歌听得多了,发现歌曲的题材以歌唱故乡和母亲为主,歌唱父亲和爱情的处于选材的辅助地位。

我特地问了几位别的民族的老师,他们民族的民歌里是不是有很多歌唱家乡的山、水、牧场、草原、或者森林、农田的?有维吾尔族老师、哈萨克族的朋友、藏族、彝族等等,有的回答没有,有的回答有是有,不像蒙古族的那么多。蒙古人唱歌是保护生态的一部分,每座山、每条河、每片草原都有歌曲歌唱,而笼统的热爱家乡的颂歌也有很多,这些歌很需要海山老师这种男高音的嗓音。和许多热爱家乡的蒙古人一样,海山老师也努力歌唱家乡,发自内心地想要歌唱他的家乡。

海山老师和布仁巴雅尔不经常见面但是特别聊得来,因为他们都是草原上长大的。布仁巴雅尔说,以前草原上的人晚上迷路找不到家,摸一摸草被牲口咬的切口就知道离家多远,拔点草嚼一嚼就能知道自己的位置。海山老师说:“那可不是,不用嚼,闻味就知道了。每种草的气味不一样,长的地方也不一样,一闻就知道是走到这片草里了。”

不要轻视这近似传奇的对话,这就是游牧的智慧。草原上有碱滩有湿地,有丘陵,土地性质不一样长的草种就不一样,气味和味道就不一样。不同的草气味和味道不同,同一种草,长在盐碱地和长在普通的地方气味和味道也不同。牧民每次扎蒙古包会考虑牲畜这个阶段要吃什么草,扎包前会对营地附近的草地类型进行选择,所以牧民非常了解家附近的草种分布,闻到不同草的气味就能知道在家的哪个方向。这需要非常熟悉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生长的万物的人才能辨认,这是游牧民族重要的智慧。

讲着讲着,海山就哈哈大笑起来:“我小的时候,好多次,从我们家蒙古包旁边就走过去了!晚上看不见就走过去了!最丢人的一次在离蒙古包200米的地方就睡了,早上醒了一看,哎呀!蒙古包不就在那嘛!丢死人了!我也知道就在附近了,可是就是找不到,狗也觉得我是自己家人,它也不叫!哈哈哈!”

作为一个牧民长大的海山,对游牧文化的悉知不是来自书本理论,而是真实的生活和世代相传的骨血。他现在是研究游牧文化的学者,和一些外来的学者相比,他特别容易听懂牧民想表达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对很多外地来的专家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做牧民访谈的时候,他经常帮着牧民给同来调研的学者做解释。这个习惯让一些人对他有意见,觉得我们调研的是牧民的东西还是海山的东西?但是如果对方知道海山在童年时也靠闻草在黑夜里寻找自己的家,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牧民说的话他一听就懂,一说就信。有些外来的学者在牧民为他们打开一扇门时,可能还不知道那是一扇门,而海山已经知道门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不改的牧民本色

作为一位学者,海山和那些“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学者不一样,他有点时间就跑到牧区和牧民泡在一起。他不仅自己泡在牧区,而且把学生都带出来,在牧区做各种调研,有些是他需要的,更多的就是为了培养学生。

2014年夏天,我们在草原上碰上,发现海山老师带的调研团队里有七、八个女生,都是蒙古族,蒙汉兼通,各方面素质都很优秀,但只有一个男生。海山说:“哎呀!现在大家都愁这个事,女生学习越来越好,男孩子越来越不上进,越往上带,男孩子越少,还得我求着他出来调研,来了也不努力。”这是现在很多大学老师都发愁的问题。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海山突然对我说:“有个老师跟我说的话,我一下想明白了!他说教女生好!不要担心女生教了过几年就不工作了,回家培养孩子去了,那才好呢!一个民族的女人素质高,将来这个民族的孩子素质就高!女生素质越高越好!将来整个民族的素质都能提高!”我当时太惊讶了!这么非主流又有远见的看法!"我们蒙古族,历来就是女人的多半边天下,没有个好老婆、好妈妈,什么男人也成不了事,成吉思汗也靠得这个!”他说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真诚。

2015年,我们在呼伦贝尔草原调研。访问呼伦贝尔放牧知识最丰富的老牧民吉格米德老人,老人家房子不够住,我们就在外面扎了两个帐篷,讨论谁住帐篷的时候,几个年轻人都犹犹豫豫,海山老师说:“我去睡帐篷,我可是真正的蒙古包里长大的。”结果年轻人还在讨论,海山老师的呼噜声就隔着帐篷传出来。

调研路上,海山听说莫达木吉苏木举行那达慕,不顾辛劳,3点多就起床去看第一场赛马。然后又听说布里亚特人的马群这两天转场,就多留了一天,坐上车,在烂泥路上颠簸了一整天出发去看马群转场。我们的考察队里,另一位这两个活动都参加的人就是呼伦贝尔的老努图克沁,80岁的吉格米德老人,年轻人除了为我们开车的苏德再没有看一大早爬起来看赛马的。

海山老师在饭桌上聊天,聊着聊着,就开始说,哪个哪个那达慕,哪匹马赢了,哪个摔跤手得过什么什么比赛的冠军。哪个摔跤手特别令人崇敬,那匹马……哎呀!……有天我忽然说:“海山老师,我才发现,您就是个牧民啊!这不都牧民聊天的话题吗?”海山老师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不是牧民吗?我当然是牧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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