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吕正操上将：打日本、修铁路、搞体育

201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中国战场爆发时间最早、历时最长。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坚定了盟国与法西斯作战的信心，推动了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形成，中国人民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民族牺牲。

为了铭记历史、缅怀先烈、珍视和平、开创未来，人民网强国论坛特别推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系列访谈活动，希望唤起每一个善良的人对和平的向往和坚守，避免历史悲剧重演，共同捍卫二战胜利果实，开创人类更加美好的未来。

主持人

吕正操将军曾做过张学良的上校副官和秘书，是张学良最青睐的部下之一，咱们不妨先从吕将军这段经历说起。

吕彤羽

1920年前后，当时主要负责策划侵略中国的一个日本人请张学良到日本看军演，军演中这个日本人给张学良展示了各种武器，以示威严。张学良当时不到20岁，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在看完这些武器后说：“你们日本今天有的，以后我们都会有，你们没有的我们也会有。”作为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说出那样的话，可以看出张学良对国家强盛有一个远景的期望，此后从张学良的两件事中也可以看出他对国家强盛所做出的贡献：一个是1929年张学良帮助蒋介石统一东北三省；另一个就是“双十二事变”，在促成国共合作抗战上起到关键性作用。

当时张学良曾放话说共产党这边就想见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吕正操。张学良自己没有机会抗战，所以希望部下能在抗战中作出贡献。张学良说吕正操他们若是抗战打好了，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欣慰，因为抗战情节一直深深埋在张学良心中的。

1991年我父亲受中央委托去纽约给张学良祝寿，两人碰面后，张学良给我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在冀中抗战打日本，是地老鼠”（地老鼠这个词是日本在华北时说的，说和共产党打仗，农田都变成战场，共产党像鼹鼠一样，而对于我们整体上说是失败的，我们没有达到战争目的），而我父亲则说这是靠人民的力量。我父亲给了张学良一本《冀中回忆录》，他们谈了很长时间，很谈得来。

主持人

您父亲曾是张学良部下，后来投身到抗日战争中。他是在什么时机下，选择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吕彤羽

1935年父亲时任北平城防司令，管理东北军647团。6月，他带领这个团歼灭过汉奸的整个地下车队，在当时引起很大震动；后来他还支持参加“一二九运动”的学生，实际上那时他部队里就已经有很多共产党员学生了。

我父亲的部队在抗战之前，就已经在东北军工作委员会给孙志远、黄显声等人做了很多工作，为抗日做准备，而且这些工作和共产党都有关联。他是1937年5月入的党，为什么那么晚才入党？因为当时王明路线一开始只在国民党军队士兵中发展党员，不发展军官。刘少奇去了以后调整了王明路线，才开始在军官里发展党员。

1937年10月10日，共产党在洛川会议准备抗战，毛主席提出开展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但对平原不太有把握。日军毫无人性的屠杀无辜百姓把整个河北地区的老百姓给激怒了，随后整个冀中抗战的烽火便点了起来。我父亲带领部队在一个叫小桥镇的旁边，联合群众整编成人民自卫军，和河北省地下党通力合作联合抗战。他们就靠这种方法打平原游击战，在意想不到的情势下把部队发展到十万人。这不是我父亲偶然之为，他有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军工委工作的经验，加之在发展冀中抗战时，李大钊在安平搞了中国第一个农村党支部，随后发展壮大，这些都给冀中抗战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主持人

吕将军还指挥领导了掌史突围战，掌史突围战被中央军委誉为是平原游击战坚持村落防御战的范例，请您具体介绍一下这个突围战的情况。

吕彤羽

日军开始侵华时就残暴屠杀平头百姓，当时日军是战无不胜的，但我父亲说不管日本什么政策，如何残暴，鬼子都是可以消灭的。在梅花镇发生的村落阻击战中我们的伤亡较少，而鬼子是在追着国民党跑、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伤亡惨重，那场战役中我们消灭了很多日军。梅花镇在整个冀中抗战中是一个号召。

掌史战斗是1942年6月，鬼子看到冀中根据地地处平原物资丰富，负责支援周边根据地的粮食、布匹和财物。日军认识到这一点后就和咱们抢资源。日本陆军大将冈村宁次亲自指挥五万鬼子对我军进行“五一扫荡”，他们的目标就是冀中司令部，而咱们行军都很隐蔽，鬼子摸不到情报。后来日军总结认为共产党群众工作做得非常好，让日军处于部队、群众两面夹攻的境地。有的人看起来是站在他们那边，但实际上是两面政权，本质上是向着共产党的。日本鬼子在华北支援战上说，虽然他们击溃了共产党的部队，但实际上他们自己的损失更大。

冀中抗战中的三个主要领导人：我父亲后来到晋绥根据地做了司令员，承担保护延安的责任；黄进到冀鲁豫做了政治委员；程子华负责和晋察冀相关机构的联系工作。对我军来说，冀中抗战的火种已经播撒到各个根据地，冀中抗战中很多有价值的经验都借鉴到其他地方去了。我父亲说过冈村宁次是他的手下败将。

主持人

在战争时期，中国民兵重要作战方法之一是地雷战，地雷战据说是在吕将军的推广和普及下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请您介绍一下关于地雷战战术的情况。

吕彤羽

冀中抗战最大特点是人民的参与。因为在平原上，没有山地隐蔽，部队只能住在老百姓家里，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晚上行动。在白天使用地道战，要阻碍鬼子近来攻击就用地雷战，最早的地雷战就是在冀中这儿发展起来的。地雷战有两种地雷，一个是黑火药，是比较原始的地雷，还有一种是烈性火药，能炸火车。清华大学的知识分子对于烈性火药的研发起了很大作用，他们把一大批阎锡山丢下来的氯酸钾做成了烈性炸药，这种炸药从最开始的地雷战一直用到百团大战。

就像毛主席说的，这些作战手段都是人民群众的创造，中国共产党最大的特点就是和群众密切结合。毛主席的抗日游击战战略决策都是在群众中实践、创造的。

主持人

吕将军和张学良会面时曾说这么一句话，他说我迷信人民，我的上帝是人民。吕将军是怎么看待党和群众关系的？又是如何做的？

吕彤羽

我父亲在会见聂荣臻元帅时，聂帅说群众支持你、群众就是山、比山还可靠。后来我父亲从抗战中得到的最深体会就是“人民永远是靠山”。在冀中抗战的五年中，几十万人民支援八路军，河北高阳是纺织大县，冀中抗战时五千套军衣都是高阳人民做出来的。

黄进在落实河北统一战线政策上做的特别好，河北的口号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人出人。河北的大户把家里的财产拿出来支持抗战，这和冀中抗日政策有很大关系。

主持人

1947年开始吕将军主动提出要去建设铁路，成为我国铁路交通战线杰出的领导者，请您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吕彤羽

给你纠正一下，我父亲进东北抓铁路是始于1945年。那时是共产党部队的军官、将领等先进驻东北。朱总司令第一个命令是东北籍军官回东北，头一个名字就是我父亲。后来毛主席的战略思想把东北的发展看得非常重要，大量的军事干部和党政干部进驻后，让东北形成一个非常好的发展形势。我父亲看清了局势，东北需要的不是军事指挥员，而是铁路建设者。东北地域辽阔，但气候条件是制约东北铁路建设的一个核心问题。我父亲知道战争形势需要铁路，说没有铁路就没法打运动战。1945年到1948年进关，铁路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时父亲任东北铁路局局长兼政委，他和林彪联名给斯大林打电报，要求苏联派专家支持东北修松花江大桥，后来我父亲就一辈子致力于铁路建设事业，把毕生经历都投入到了中国铁路事业的建设中。

主持人

吕将军在家里，作为一个丈夫，一位父亲，又是什么样的面貌？

吕彤羽

我父亲对我影响是很大的。我一辈子都在航天部工作，一辈子踏踏实实做成一件事很充实，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影响，他说当多大官不要紧，要紧的是给人民做多少事。我父亲他自己也是身体力行。人随着社会攀比的潮流，老看钱，看职位，看房子，实际上最实在的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给国家、给人民做一些贡献。

我父亲有三件事被人民津津乐道，前两件都是大事，打日本、修铁路，最后一件打网球就是个人爱好的小事了。我父亲去世以前不能讲话了，但他在黑板上写“体育是大事”。张学良曾在东北大学搞过全国运动会，他说要强国必须要强体，没有强体就没法强国。我父亲对网球非常热爱，他是中国网球协会的终身主席，他对体育运动在中国的普及非常关注。一个民族要没有普及性体育，确实对这个民族各方面发展都会受到影响，体育是一件很大的事。我父亲跟我弟弟说过，以后社会发展，体育是社会里面最重要的。

主持人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回望那段历史，您有哪些感触？

吕彤羽

国家今年把70周年的阅兵安排得很隆重，我觉得非常好。只有通过这些活动，才能调动整个社会各方面的积极性，去认识历史。

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和党的建设是抗日战争取胜的三大法宝。今时今日的中国在世界上是处在一种所谓崛起的地位上，这是靠人民的武装斗争和烈士的牺牲才建立起来的。

今天的和平发展形势，是靠毛主席这些老前辈们的枪杆子换来的，不光是夺取政权，而且保卫了咱们的幸福生活。70周年的活动，一定要把咱们中华民族的战斗精神、尚武精神召唤起来，让年轻人从方方面面为国家强大作出自己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