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建设重塑文理融合新生态

《民生周刊》记者   于海军

近些年，人工智能与大数据技术等先进科技快速发展，深度影响生产生活，“文科消亡论”的话题也甚嚣尘上。公开数据显示，2019至2022年期间，经教育部审批撤销的文科专业总数达到1422个，这一现象折射出高等教育结构调整的深层变革。

文科真的走向末路了吗？面对就业市场的挑战与人工智能技术的冲击，文科教育如何破局？《民生周刊》记者通过数据分析、专家观点，结合教师、家长及学生的多元视角，探讨数字时代文科的困境、转型与未来。

文科为何陷入“无用论”漩涡？

由于文科专业毕业生就业前景不理想，大学砍掉人文社会科学专业，或者减少招生的情况，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存在。

高等教育管理数据研究机构麦可思研究院的数据显示，我国2023届本科毕业生中，教育学、传播学等文科专业就业落实率排名垫底，而工学以6709元的平均月收入稳居就业毕业生收入榜首。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认为，文科专业经历前所未有的收缩，并不能因此就认为是“文科衰败”“文科无用”。大学缩减文科专业、培养规模，这是根据本身办学定位、社会需求变化进行的正常的办学调整。

熊丙奇认为，过去20年来，文科专业增加过多，不少文科专业没有办出特色。

据统计，过去20年，我国高等教育办学规模增长接近一倍。高等教育本科、高职（专科）学生招生规模从2002年的542.82万人扩大到2021年的1001.32万人。为扩大招生规模、办学体量，不少高校选择开办一些办学成本相对较低的人文社会科学专业，这不仅导致人文社会科学专业的人才培养超过社会需求，而且影响这些专业的人才培养质量。随着高校大规模扩招，我国理工科毕业生人数的增长速度明显低于文科，这也就导致了本科阶段理工科毕业生占总毕业生的比例，从1998年的67.1%下降到2019年的47.8%。而根据教育部每年发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2017至2021年的5年间，被撤销数量最多的11个本科专业里，文科类专业占了7个。

在熊丙奇看来，与其说是“文科衰败”，不如说是“文科回归”。尤其是我国学生曾一度存在“逃离”理工科的趋势，在高中期间倾向于选文科的学生越来越多，报考大学专业，选理工农医专业的学生也减少。其原因是，这些学生认为学理工科“太苦”，如部分家长认为理工科不适合女生，女生更适合人文社会科学专业，如经济、管理、师范、新闻等。这显然是对学科与学生发展的狭隘理解。近年来，不断有专家、学者呼吁要遏制“逃离”理工科的倾向，但在过去10年的高中选科中，选“文科”与选“理科”失衡的问题仍然一直存在。

“新文科”建设的破局实践

教育部2020年发布的《新文科建设宣言》明确提出，打破学科壁垒，推动文科与理工农医交叉融合。

实践中，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生跨专业攻读人工智能博士学位、华中科技大学“AI+文化创新”战略，均验证了文理融合的可行性。

部分传统的文科专业、课程被取消了，但新的文理融合专业、课程出现了。文科与理科一样，需要与时俱进，创新升级。

此外，北京外国语大学开发的“跨文化交际虚拟仿真系统”，通过整合虚拟现实与语言学，让学生在数字场景中完成跨文化实训；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箴研大模型”运用智能体协作提升社科研究效率，均为人文领域注入了技术活力。

上海的学生家长陈先生表示：“孩子热爱历史，我曾担心他未来的就业，但看到博物馆数字化策展、文化遗产保护等新兴领域，反而觉得文科有独特优势。”学生家长刘女士说：“女儿报考数字媒体艺术专业后，课程包括VR设计和AI绘图工具，就业方向明确，毕业后的薪资也远超预期。”

传统文科的转型也应直面市场需求。近几年，全国两会期间有政协委员提出，文科教育应引入AI工具优化教学决策，例如通过数据分析实现个性化培养。这方面，不乏高校尝试，山东财经大学发布的文科教育大模型“AI才”，尝试解决课程冗余与实用性不足的痛点；南京大学“计算机与金融工程交叉实验班”等创新项目，通过跨学科课程设计提升学生就业竞争力。

在互联网与人工智能时代，社会对人才的需求更看重综合素质。四川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小林介绍，学校新增了AIGC提示词工程课程，教授学生如何用AI生成高质量文案。如今他在一家MCN机构（利用高效的技术手段，实现内容的大量生产）实习，月薪达1.2万元，远高于传统岗位。

人文精神与技术文明的共生

尽管技术冲击显著，但人文社科的文化传承与社会治理功能在当今社会仍无可取代。刘擎、项飙等学者通过公共议题讨论引发广泛共鸣，哲学社科类书籍销量逆势增长，印证了社会对精神滋养的渴求，尤其在数字时代，这种独立思考的能力尤为珍贵。

广州大学教授哈迎飞强调，文科是民族精神的根基。若失去历史与文化的滋养，科技发展可能陷入价值迷失。

北京家长赵先生的孩子正在大学攻读“法律+人工智能”双学位，他表示：“未来企业需要既懂法律又懂技术的复合人才，这样的专业方向让我们更有信心。”北京一位选择“国际中文教育”专业的学生表示：“孔子学院海外岗位需求激增，加上数字化教学工具的应用，职业前景比想象中广阔。”

文科的困境并非终点，而是转型的起点。数字时代，文科教育需以“新文科”为锚点，在技术赋能中重塑价值—既拥抱数据分析与人工智能，又坚守人文精神的内核。对考生而言，选择文科绝非“逆势而行”，而是在技术与人文的交汇处，寻找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熊丙奇坦言，学习人文社会科学，不是掌握知识，而是要培养人文素养，提升人文底蕴。在任何时代，人文素养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文底蕴对科技人才进行科技创新也极为重要，要通过文理融合，培养既有科学精神又有人文底蕴的高素质人才。

原文刊载于2025年第12期、6月9日出版的《民生周刊》杂志

原标题：《（引题）破除“文科消亡论”（主题）新文科建设重塑文理融合新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