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茂祥：挥毫于心性 求远于淡泊

一遍遍翻阅孙茂祥的作品，一次次内心波澜壮阔。

作为在书画圈摸爬滚打20多年的评论工作者，笔者曾与很多艺术家打过交道，也解读过不少艺术作品，应该说也练就了一双可辨好坏的审美眼光，笔者认为：“孙茂祥是李可染众多学生中，最地道的一位”。可是，孙茂祥的画从形式上与李可染千差万别，甚至外行认为：“一点都不像”，可是，内行却在笔道里，看到了李可染，却不是“太李可染”的过了头，也不是“似李可染”的四不像，而是骨子里的风神、蕴藏于内的精神。

充斥着各种浮躁现象的当代画坛，才华、平庸、浮躁、沉静……，一起飞扬，绝大部分画家在焦虑中苟活，只有极少数画家，简静温纯，追逐崇高。“孙茂祥”这个名字好像有点陌生，那是因为他很少参加展览，更不搞噱头、炒现象，然而，他却是极少数画家之一，闪烁着光芒。众多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都对孙茂祥击节称赏，即便没有见过孙茂祥本人的艺术家也都因“他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好画家”而印象深刻。

是的，孙茂祥之所以给资深的艺术家留下深刻的印象，就是因为“画家以画说话”的本体，失去这一本体，再花哨、再热闹，也都是无病呻吟、都是无魂的躯壳。无疑，孙茂祥的山水就彰显着“以画说话”的魅力，这种魅力不仅仅体现于“写山真骨，与山争神”的审美品质，也体现于“含道映物、澄怀昧像”，“借笔墨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的情感，以及对艺术那份纯粹的本心。绘画是他的全部，除了画画，一切都不重要，所以，他很投入，很尽情，也独上了高楼。

《月涌大江流》168x109cm 2019年

雄浑、阔美、苍茫、博郁是孙茂祥山水画的主要特征，可是孙茂祥的山水画还具有更深层次的内涵。

首先，体现于李可染一脉相承的艺术风范。“影响，不创造价值，它只在于唤醒。”显然，李可染唤醒了孙茂祥的山水意识，如同黄宾虹唤醒了李可染的山水一样。早期，当孙茂祥确立以山水承载心性时，他先是考证杂记，经心著目，阅览大量的画理画论，并进行摸索实践，当受困于瓶颈之时，孙茂祥与很多著名画家一样，挣扎、困惑、迷茫，常常夜不能寐，内蕴涌动着澎湃的力量常常促使着他寻求解疑，寻求释惑。1986年，孙茂祥经李可染同窗挚友欧阳南荪介绍入“师牛堂”，师从李可染学习山水画创作。从此，孙茂祥与李可染结下了一生的艺术渊源。

当代画坛，很多人往往把目光集中于李可染“逆光”、“西方严谨与东方神韵的结合”等形式语言，然而，若以此慷慨阔论，显然，过于外行，事实上，李可染之所以影响深远，更多在于“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的动力，以及“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行万里路”、“为山水立传”、“唤起大众潜意识的本能”的内在力量，这种内在动因和内在力量才是李可染跺一下脚就震撼整个画坛的根本原因，也才是李可染 “可贵者胆，所要者魂”而生发出“逆光”、“严谨”、“神韵”等艺术语言的最大动因，诚然，李可染的艺术使命是特定时代、特定人文关系所赋予他的光荣职责，在此，笔者并无意于把历史使命牵强于孙茂祥，可是，李可染不管在逆境之中，还是在顺境之中，“画画就是最快乐的事，画画成为一生情感的归依”， 以及“我为什么画画？”“我画什么？”等等对艺术真谛的挚爱，则一定对孙茂祥影响至深，这才是孙茂祥从源头上追寻艺术的本质，叩问绘画的意义，而绝不仅仅局限于“怎么画”的艺术技巧。也正基于不断叩问内心，不断追寻艺术最核心的本质，才成就了孙茂祥“怎么画”的技法高度，才使孙茂祥纯粹而真诚地沉浸于“为什么画”的艺术本体。

画画对于很多画家来说是赚钱的工具，或者说是混口饭吃的手段，可是，绘画对孙茂祥而言则是笔墨堆起的高山，丹青书写的生命，彰显着独特的魅力，光芒闪烁，一笔一画都是他心性使然，一山一水都是他涤尽尘俗的栖息地，苍茫意境，大山堂堂也都是他精神往来于天地之间的道场。

《太行秋韵》226x148cm 2001年

其次，体现于审美形式。在《重上井冈山》《宿城积翠》《塬秋》《英雄山岗》《云台山新姿》等等鸿篇巨制中，雄浑叠嶂、深岩壁立、草木华茂、云蒸霞蔚、气象万千，北方山水的雄强，南方山水的蕴藉统统笼于笔下，自然之精华，天地之灵气，也统统挫于笔端。即便整纸品堂，如《换了人间》《满谷云山起》《崖上人家》《霜林落后山争出》等等 ，即便盈尺小品，如《韶山写生》《淮海曙光》《云起谷全晴》《云开千峰出》等等，也都以气势取胜，试想，如果没有江河日月的胸怀、没有阔达卓远的境界、没有明志宁静的淡泊，何以大山堂堂的大世界？何以气势磅礴的大乾坤？

画风彰显着内心，笔墨书写着情感，孙茂祥每每面对自然四时、每每倾心连绵山川、每每放逸神游静心，他便进行情景交融，心性合一的酝酿，笔端风华把群山连绵、云烟环绕、群峰迷离、楼台山庄深入到精神内核之中，万物融洽，而神妙如动，具象欣豫，而苍润如滴。孙茂祥把造化之美转换成造境艺术，实现了“远观不离座外，近视却如千里之远”的艺术审美，彰显出宗师造化，自创景色，独出一家的艺术面貌，又抒发出别样的心路历程。既关照着内心，又温润着他人。

大众对美的感受，无不以艺术的视觉印证着心灵的感召，尤其是山水艺术更是心境与意境的辉映。千岩万壑，叠嶂露华，峰峦雄浑，境界开阔，山川连绵，清幽绝胜，若以高旷、肃穆、峥嵘论其雄浑，则不能言其妙，若以温润、葱郁、蕴藉，论其苍茫，则不能道其真，一切皆在笔墨之中，在意境之中，从中仿佛感受到他那激越的情感，仿佛触摸到他那跳动的脉搏，又仿佛看到了一位学者，孕育着广阔丰美的联想和浩荡渊博的心境，想必，那是基于儒，染于禅，归于道，而游于心的山水境界。

再次，体现于高超的艺术表现力。毫无疑问，孙茂祥的表现技法主要立足于李可染的审美精神，可是，孙茂祥不是李可染的具体笔法，也不是李可染一山一水，一景一物，而是，把李可染的审美精神和历代传统山水的笔墨融汇于现代艺术表现语言之中，并兼容了新时代艺术表现语言，这才是孙茂祥艺术表现力的内核。这种内核之中，可以看到傅抱石的“抱石皴”，却显得更加内敛，可以看到宋文治的秀润，却显得更加灵动，也可以看到黄宾虹的浑厚，却在造型的准确度方面更加真实，当然，笔墨之间，还可以看到“清四家”的扎实，“元四家”的空灵……

《䇄立》120x97cm 2019年

显然，任何引起瞩目的艺术都是积学厚养的结果，在孙茂祥的内核中，可以看到诸家的影子，却不是诸家之形态，更不是诸家之“一角半边”，而是锤炼传统笔墨所形成的肌肉记忆、是融汇诸家精华的高度提纯，这种提纯一方面得益于常年握手圣贤，汲取诸家优长，他把闭目如在眼前的名家特点，放笔留其神似，随之化为自家笔法。另一方面则得益于对“笔墨当随时代”的把控能力，这应该是李可染的“为山河立传”的艺术表现为孙茂祥提供了参考、提供了借鉴，并在孙茂祥的潜意识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李可染“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这是传统，“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为山河立传”，这是新时代的艺术表现力。艺术发展到今天，一切表现语言都在变化之中，孙茂祥也在变中练就了娴熟的艺术表现技法，而且，孙茂祥又是一个接近完美，极尽执拗的画家，一旦认定下来，他便抽丝剥茧，层层深挖，直到尽处。所以，在孙茂祥的艺术表现之中，看到了传统诸家，却又明显高于诸家，也在情理之中。

孙茂祥善于通过层次晕染、水墨交融把焦点透视和立体空间的微妙变化进行有机融合，他常常以透视关系、色彩对比渲染出山体的沉雄、峰峦的厚重，以及云烟的苍茫。看他的画总觉得他好像进行一场与山川的较量，仿佛看到了石涛笔墨驰骋于画面，将生命豪情与精神挣扎投射到山水之中，老辣的笔法，看似恣肆，却孕育着含蓄，娴熟地敷彩，看似激情澎湃，却带着隽永，浑厚的笔墨，看似誓不罢休，却显得十分通透。一遍遍积染，一遍遍书写，皴擦与点染交响，色彩与水墨生辉，他把苍茫化境融于画面整体的气象之中，让精雕细琢的“具象”与浑厚华滋的“意象”神遇而迹化，激荡着瞬间爆发的穿透力，在视觉与心灵之间荡起无声的频率，反复萦绕，久久不绝。唯其如此，孙茂祥的山水才气象峥嵘，大气磅礴，这不是以写实为主的山水所能表现的境界，也不是为写意而写意的山水所能达到的视觉张力，这是一种独特的山水姿貌，属于孙茂祥的样式。

显然，笔者有感而对孙茂祥滔滔不绝地解读，只是窥豹一斑，尚需要更全面、更体系的讨论，笔者旨在抛砖引玉。

然而，孙茂祥的山水一定受李可染艺术精神的启发，这是无争的根源。孙茂祥以李可染为筑基，去开启在历代绘画与当代审美之间寻找平衡的动力，并生发于人生感悟、处世哲学、艺术真谛，进而表现为“笔墨当随时代”的风华，彰显着独特的文化学养、洁美的品格，以及澎湃的内蕴，也呈现出让很多画家静心之时扪心自问的“山外青山”。

当代画坛，“时代呼唤大师”之声，此起彼伏，变革创新之势，甚嚣尘上，然而，真正能够静水深流，闻喧享静者，也许才是真正的高手，才是这个时代真正需要的范例。孙茂祥在喧闹之中保持安宁、在淡泊之中弥漫着真力、在闲适之中尽享着艺术的真谛，他真的无需多么宽敞的画室，更无需花团锦簇，一张画案，一抹色彩，几支毛笔，足矣。性灵得到安顿，画到神情畅然。

（文/桑干）

艺术家简历：

孙茂祥，国家一级美术师。1957年3月生于江苏省徐州市，1977年入职徐州市话剧团从事舞台美术设计与绘景工作，毕业于江苏师范大学美术学院。1986年拜李可染先生为师入“师牛堂”学习山水画创作，同年被江苏省国画院聘为首批特聘画师、特聘参展画家。历任江苏省徐州市文联副主席，徐州书画院常务副院长，江苏省美协理事，徐州市政协第十三届、十四届常委，江苏省艺术类高级职称评审专家，市美协副主席。1997年被中国文联授予“97中国画坛百杰画家”荣誉称号，同年加入中国美术家协会，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现任江苏省徐州市文联书画研究院院长，民盟中央美术院理事，民盟江苏省国风书画院副院长，徐州市政协书画联谊会荣誉会长，江苏大学特聘教授。先后在徐州展览馆、黑龙江省美术馆、中国美术馆举办画展。中国美协为其编辑出版《百杰画家一孙茂祥》《大家之路·中国书画大家学术研究一孙茂祥》卷精装大画集和十余部专集。    

作为被选拔出的省内10余位山水画家之一，先后两次参加了江苏省“万里写生”创作采风团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