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惊险的角膜移植手术，一个无奈的眼库发展现状

64岁的宋阿姨的左眼算是保住了，这只眼睛已经折磨了她20多年，现在依然令她处在复发的风险之中。

“现在手术才半个多月，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有复发，那手术就基本成功了，就怕真菌感染复发。”为宋阿姨角膜移植手术主刀的李绍伟说，宋阿姨已经回到当地复查，到现在为止状况一直挺好，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远程关注着她的康复状况。

这是一例非同寻常的病例，即使对身为角膜病知名专家的北京爱尔英智眼科医院院长李绍伟来说，治疗过程也堪称惊险。同时，这一病例背后，也折射出国内角膜移植事业发展的艰难现状。

病毒性角膜炎？

宋阿姨是辽宁大连人，她的左眼已经饱受病毒性角膜炎困扰20多年了，这些年中，她一直依靠药物治疗维持，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发作过很多次，每次发作用药后有所缓解。

如果不是突发角膜穿孔，宋阿姨可能还会继续拖延下去。两个月前，她感到左眼突然出现畏光、流泪、分泌物增多等症状，她以为这只是又一次角膜炎复发，用点药就好了，所以并未太在意。而且那时正处于疫情最严重的时期，去医院也有诸多不便。

但这次宋阿姨等来的不是用药后病情好转，她眼睛疼痛难忍，视力受损严重。到当地医院就诊时，医生怀疑是真菌感染，但疫情防控形势严峻，有些检查不能开展，所以无法明确诊断。医生尝试给宋阿姨用了多种抗真菌、抗病毒和抗细菌药，却收效甚微，她的角膜溃疡越来越大，以致眼内开始积脓。

情急之下，当地医生想到了国内知名角膜移植专家、北京爱尔英智眼科医院院长李绍伟，经过联系，借助网络，李绍伟为宋阿姨进行了远程会诊。虽然没有进一步做检查，凭借经验，李绍伟给出了治疗建议“尽快进行角膜移植，切除感染灶，保住眼球。”

困于当地医院既没有角膜来源，又没有能力实施角膜移植手术，李绍伟向宋阿姨伸出援手，接收其来京明确诊断，而后进行角膜移植。

然而，疫情之下，按照北京市抗疫防控规定，来京人员必须隔离14天才能从事相关活动，也就是说，宋阿姨到京后无法直接手术治疗。经过反复沟通和权衡，患者及家属决定到北京先隔离再等待手术。

接过“保住眼球”接力棒，北京爱尔英智眼科医院李绍伟团队第一时间向爱尔集团各眼库报备，等待合适的角膜。

期间，李绍伟团队一直通过微信与宋阿姨保持联系，掌握其病情进展并指导用药。为了尽一切力量救治宋阿姨的眼睛，李绍伟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隔离期间，如果她感染加重，甚至是发生角膜穿孔，我们就穿隔离服为她做急诊手术。”

在这种煎熬中“渡”过了10天，宋阿姨还是在第11天打来电话，说“感到左眼突然有一股热泪流出！”李绍伟随即与宋阿姨进行视频问诊，尽管没有显微镜检查，看不清楚细节，他给出了判断——穿孔了。李绍伟当机立断，为她做手术抢救眼球。

一场“眼球保卫战”在北京爱尔英智眼科医院打响。李绍伟团队紧急与爱尔集团各眼库再次联系，急寻角膜救急。

有惊无险的手术

受疫情影响，角膜捐献量剧减，让本就稀缺的角膜获取更加不易。得益于李绍伟团队在爱尔集团各眼库提前报备，在宋阿姨角膜穿孔三天后，成都爱尔眼库获得一枚捐献角膜。于此同时，宋阿姨也已经隔离期满，李绍伟立即安排她住院，并调拨成都的角膜紧急空运到北京。

有了角膜，宋阿姨的眼睛就有救了。这归功于爱尔眼科集团的眼库体系，在国家允许的范围内，爱尔眼科集团探索建立眼库，不断创新角膜捐献体系，经过十余年努力，伴随着管理规范的日臻完善和成熟，其在全国拥有10家眼库、29个角膜捐赠接收站，每年的捐献量达1000 片，成为全国最大的眼角膜捐献体系。李绍伟表示，依托这个“能给更多患者使用的共享平台，可以快速调拨角膜”。

4月1日，是计划给宋阿姨做角膜移植手术的日子，但计划再次被打乱，装着角膜的玻璃容器在空运过程中意外破损，珍贵的角膜被污染，无法使用。

“角膜穿孔就像肚子破了，肠子什么都堵在那里，不尽快修补风险很大。”李绍伟说，情况紧急，再继续等下去，宋阿姨的左眼就保不住了。

危难之时，爱尔眼库的优势再度得到体现，李绍伟又一次在爱尔集团眼库平台发出求救信息，当天下午，长沙爱尔眼库传来消息，他们取得了两枚新鲜角膜，为一名角膜穿孔患者已经用了一枚，另一枚计划用于一位角膜白斑患者，患者已经住院等待手术了。

李绍伟说：“长沙爱尔眼库的杨丽红主任和角膜病科王从香主任，通过与患者及家属积极协商，患者也很通情达理，同意把手术机会让出来，我们对他的牺牲也很感激，当天晚上就把角膜紧急空运到北京了。”

第二天，在李绍伟主刀下，宋阿姨的角膜移植手术终于得以进行。手术中取了病变组织进行化验检查，果然发现有真菌菌丝，宋阿姨的病情终于被确诊了：病毒性角膜炎合并真菌感染。结合诊断，为了防止真菌感染复发，李绍伟及时调整了手术方案，扩大了手术切除范围。

角膜移植手术很成功，宋阿姨的左眼算是保住了。然而真菌感染复发风险依然存在，因为真菌性角膜炎不能使用激素，但激素又是移植手术后抗排斥反应的主要药物，因此排斥的风险依然存在。

但相比保住眼睛，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迄今为止，宋阿姨移植的角膜还很清澈，李计划等她病情稳定后，把她遗留的白内障问题也解决了。

为了把疫情期间的感染风险降到最低，李绍伟调整北京爱尔英智眼科医院的抗疫防控机制，要求所有参与宋阿姨医疗救治的医务人员吃住在医院，一方面做好隔离，另一方面要及时观察宋阿姨的预后康复。

稀缺的角膜

出院时，宋阿姨和儿子对李绍伟的团队反复感谢。

然而，如果她的眼病不要拖延这么久，不要拖延到角膜穿孔，她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预后，承担更小的术后风险。宋阿姨的经历，也反映出了我国角膜移植事业的落后。

根据美国每年角膜移植的手术量和人口比，李绍伟推测，我国保守估计每年应该做16—20万台角膜移植手术，但事实是，我国每年角膜移植手术量不足1万台。大量的患者得不到救治，有些可能因此永远失去了视力。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缺乏角膜。我国器官移植捐献事业起步较晚，曾是世界上器官捐献率最低的国家之一，2015年1月1日起，才要求公民逝世后自愿捐献将成为器官移植使用的唯一器官渠道。

而角膜作为人体组织，重视度远远不够，也没有被纳入国家器官捐献分配系统，缺乏相应法律法规保障。目前中国角膜分配的现状是，器官捐献中心会优先将角膜提供给所在三甲医院的眼科。三甲医院因容易获得角膜而缺乏劝捐动力，受限于角膜捐献动力不足，较之器官捐献更容易获得的角膜捐献反而发展滞后，角膜供体缺口巨大，不能满足角膜防盲需求。有些眼科专家甚至尝试使用猪角膜移植给患者。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只要我们都去劝捐，放开眼库的审批，让有志于发展这项事业的人去做，我们是不会缺乏角膜的。”李绍伟说，“眼库应该参考血站的建设模式，美国一年能捐献12万片角膜，大量角膜用不完，用于出口和科研，我们人口是美国好几倍，角膜却如此稀缺。”

身为国内知名的角膜移植专家，李绍伟坦言，他角膜移植手术经验相对较多，并不是他比别人聪明，而是他此前工作的平台使他有更多的机会去实践，而大量的眼科医生，因为角膜的匮乏，而失去了学习和培训机会。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局面：病人因角膜匮乏得不到及时治疗，医生也因角膜匮乏得不到技术提升。

“只要允许发展眼库，规范运作，角膜自然就不匮乏了，这个专业领域自然也就发展起来了。”李绍伟坦陈，“爱尔眼科集团在眼角膜库建设方面对标国内、国际标准，做了许多实践，也取得了一定经验和成绩，对国家眼库体系建设是个有力补充。”

外部环境推动进展较慢，李绍伟就借助爱尔眼科集团的力量，从内部发力，试图去影响行业。近几年来，在李绍伟的推动下，“你是我的眼——角膜移植西部行”公益项目已经陆续为400多位贫困角膜盲症患者带去了光明。

除了救助角膜病患者，专家团队还注重在当地加强角膜科医生人才培养，进行角膜盲症科普宣教，推动西部地区角膜病诊治中心和角膜库的建设，助力提升我国角膜病整体诊疗水平。

李绍伟相信，他们先做出一个模式，为行业树立起一个榜样，也许慢慢的就会有后来者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