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顺:荒生野长 一路专攻
来源:民生网
2022-10-25 10:51:19

 

 

祥顺画虎 一应天成

祥顺与我同年生,同辈人。他以画虎独步画坛,成就斐然。辛丑冬至,为迎壬寅虎年,他在中国美术馆办了个展,展出大大小小虎画百余幅,真可谓“慷慨啸歌”。

中国画家以题材胜出者不少,一旦形成自己的画风,不易改变,勤于探索者不多。所谓探索,即勇于突破既有的图式,另辟蹊径,可我依然是我。换言之,风格与手法变了,内在的精神不变。观祥顺画虎,从“工笔虎”到“写意虎”,其转变自然而生动。这不仅仅是形式语言的变革,而是祥顺内在精神需求直接的导向。

一般而言,工笔重形,写意重神,形神兼备,向来是绘画的一大境界。可观祥顺工笔虎,虽纤毫毕现,丝毫不落,却能虚实参之,主次避之,相容相让,以整体观把握着任一局部的描绘,“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可谓“尽精微、致广大”也。“广大”是整体观,也是精神观,即以精神统领一切,控制画面的大小走势,远近高低,各得其所,和谐而有韵致。因为落到形色关系上,精神就有了内在的动力与向度。比如虎之皮毛与内在骨骼肌肉的关系,骨肉与形体运动的关系,运动中的生命状态,那是精神所在,由此带动了祥顺画虎的每一个细节。

孟祥顺画虎通常不画人,但他又喜欢与人物画家合作,而且是写意的人物画大家,如姚有多、韩国榛、冯远、范曾等先生。人虎同框,工笔与写意相得益彰。如《罗汉说法图》(1998年),与姚有多合作,画面主体是大肚弥勒,虎是配角;又如《神女伏虎图》(2000年),与冯远合作,画面依然以人物点题;再如《惟我独尊》(2006年),与范曾合作,画面的视觉中心,即一村童骑虎,围观者有八位高僧,左右三三两两分立着数只老虎;直至《老聃观道》(2014年),与韩国榛合作,老聃依然压住了画面的阵脚。因是工笔,画虎不易,耗时长,故先画虎,后画人,而画人者都是祥顺的师辈,尊者为上。画之主次,人虎关系,必然依世道伦理之秩序,但祥顺编其画册,将这些画归而称之“虎威融圣道”,突出了画中人物的身份,并由此阐明画的主题。“圣道”,非仅限于圣人。由人者入道,是一种精神的向往。道之何在?如何参悟,对于画家,也许就在一笔一划的日常作业,如修行者的日课。工笔虎,成为祥顺参禅的路径,而祥顺笔下的虎,亦成为他人格化的象征之物,不断地与智者、仁者对话。他画的虎都是被教化的,目光深邃,视线向上,充满善意。孟祥顺是将虎画成了人。

 

《天地宁》 《山谷鸣》 《照星月》 《天上月》 248x54cm*4 2022年

孟祥顺能画写意,不论画人物或山水,可以信手写之。他的画路很宽,只是在画虎这一方面,坚持以工笔为先,尤其是工笔大虎头,视觉效果十分突出。工笔画重在视觉的图像观看,且层层渲染,笔笔勾画,处处落实,在图像之外的空间便显得格外重要,让人不敢轻易下笔。工则工矣,写则写矣,二者不相混搭,如宋人之画。可白石老人却不尽然,几笔大写意花卉,却添上一只工笔的螳螂或蝴蝶,工写之间,相映成趣。当孟祥顺放虎归山林,是否也想到了如何将写意的笔墨韵致与工笔画相契合?

相合抑或呼应?着眼点不同,目的也不一样。祥顺与几位先生的合作,更多的是呼应,尤其在绘画的主题上,二者对接得极为巧妙。可“相合”则是在绘画语言表达及视觉观看上,在差异化的张力之外,以“合拍”的方式获得新的审美愉悦。

我翻看刚出版的画册——《慷慨啸歌——孟祥顺画虎艺术》,发现他在2004年就有了这类作品,如《冰河雪饮觉春近》《日暮天无云》,工笔虎还是主体,背景是小写意的雪地寒林。2008年的《晓风残月》,雪地依然在,寒林却被一股冷风吹走了,笔墨完全放开,以晕染为主。至2010年,他画《独步天下》及《寒冬教子图》,笔墨冷峻的寒林又回到画面,但质量完全不同。雪地寒林之虎,似乎成了孟祥顺的一个绘画专题,前后持续10余年,其工写结合,或者说,在外观与内省及图像与心性之间,不断切换,不断拉动,最终摆脱了图像和笔墨的纠缠,被定格在雪地寒林构筑的语境。如2008年的《晴雪图》,2010年的《丰干骑虎雪山青》,以及2016年《远眺》《惊魂》以及《踏雪》《青云看雪》等,画面借助语境展开了叙事,使画面具有很强的可读性。雪枝纵横中透露出的一轮冷月,被惊动而扑哧掠过的黑鸟,而牵引观者视线并主导画面叙事的,始终是虎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这时的虎还是工笔虎,画之雪地寒林,加以水墨浓淡干湿变化的意笔。此外,孟祥顺还另设语境,如停云落月,又如山涧流泉,深山密林,湖畔芦苇,如此等等。有语境便有了主题,也容易引发诗情。

 

《岩高千尺虎 松老一山龙》385x379cm 2020年

情境交融,可笔墨是否相契?孟祥顺还是想解决这一问题。2018年《一声呼啸》,孟祥顺直接以意笔画虎,笔势墨韵,勃然生发。又如《惊天动地》一作,直接去除背景,不设语境。此后三年,意笔虎频频推出,虎又成为画面的主宰,是否画背景都不重要了。或者说,语境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笔墨自身的品质与力度。当然,还有与笔墨同在的虎。如2020年的《君临天下》,此君看似为虎,实为那随形而至灵气勃发的笔墨。还有《王啸向天歌》《问月向天啸》,那些虎的动态神情,完全不同于工笔虎,自由旷达,气贯长虹。显然,孟祥顺内心被触动了。

作为意笔虎的代表作,就是《百虎图》。画作成于2019己亥十月,其自言:“十年倥偬,恍如一梦,倏然惊醒,《百虎图》成。”此图背景不着一笔,或许那是一片雪原,或许还是一片山林,或许什么都不是。不是之是,如同不似之似,是艺术表达的高境界。孟祥顺不是让虎进入到他设定的语境,而是让虎自成其语境,排除其他。真可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一瞬间。画虎就是虎,让中国画回归笔墨,让笔墨回归心灵。这是一次彻底的转变,难怪孟祥顺如此感叹:“吾仰不愧天,成天降大任;俯不愧地,百虎大成。神妙浩然,威严蕴藉,不让古人。其笔墨、其寓意、其精神,敢问后来者。”我们看画,其中有个转换,即像与形,形与意,意与神,这三对关系都对焦在笔墨问题上。点画晕染,随意而为,率性而至。笔到哪儿,无不生成气象。论表现,真可谓淋漓尽致。在形、像、神、意诸方面,转换即是融合,不分彼此。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或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孟祥顺之所以敢问后来者,就因为他将笔墨、寓意、精神此三者合一了。故他下笔有如神助,如其所言之“契心”耳。心者,气也,非法所能约束,但与人的生命状态相关,与人生体验相关。有心者,生意迭出。拢百虎于笔下,现精神于笔端。

翻翻画册,我看到2016年的意笔《猛虎吼》,只画虎头;2017年的《威震八方》《雄风阿》,亦是意笔虎头。2000年孟祥顺问鼎画坛,出手的就是工笔大虎头,如《王者雄风》,画幅为147厘米×160厘米,极具视觉冲击力。为何孟祥顺从工笔虎改画意笔虎,依然从大虎头入手?毕竟虎之眉目及血盆大口,均是神情关键处。如虎视眈眈,令人生畏;虎口一张,咆哮生风。虎头画好了,身段就好处理。这就应了一句老话:从头开始。但在孟祥顺,也许还有另一番意思——头头是道,故而法法圆成。

祥顺画虎,意不在虎而在人,又意不在人而在我。天成之于我,而我之神意决定了虎之形意。故虎之喜怒哀乐,皆人之常情;虎之腾跃反转,皆人之形态;虎之形色斑斓,皆人之意象。人者,是祥顺奉守之道,于是他自号:啸林山房主人,外号:孟老虎。

(文/郑工)

(责任编辑:李菁)